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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隱士如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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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玉語聲微頓,明澈瑯華的雙眸淩厲的掃過眾狐,倨容不迫道:“就算她欠了你們,那我呢?我欠你們什麽?我什麽都不欠你們!你們有什麽資格這麽對我?說到底,妲己不過是一個王朝和虛偽神權下的犧牲品、男人的替罪羊罷了!你們、他們,都只會把所有的錯都推到她一個人身上,自己卻站在那裏冠冕堂皇的充好人,繼續享受無知世人的頂禮膜拜,簡直可笑而又愚蠢!”

眾狐頓時震住,啞口無言地望著她。

她有意無意地說出了另一個事實,一個任何人都不敢說,沒想過也不敢想的事實。

她從一出生,就被生母拋棄在八寒地獄,想不到生母也早就被所謂的同族拋棄了。

恍惚間,心裏竟分不清悲喜,除了可笑,僅剩可恨。

什麽狗屁故鄉,什麽同族之人,現實只有殘酷和醜陋,幻想才最美。

“從今以後,我與你們狐族再無瓜葛,我不會再來找你們,你們也少來煩我!否則...”蘇玉一怒之下,揮手道:“那棵樹就是你們的下場!”

她縱火燒了那棵萬年桃樹,斷了狐族地靈,毫無留戀地離開所謂的故鄉。

小狼也被她送回了狼族修煉,她獨自來到人間的花花世界,游戲紅塵。

在地獄待了兩千多年,蘇玉一心想去看看外面的天地,不是妖術堆砌的幻境,而是真正的天地。

雖說人界連年戰火不斷,世道險惡,比起妖界也清凈不到哪去。

然六界之大,何處不是如此。凡人皆道神仙好,可天界又哪得太平。

這些年,妖界更是愈發壯大,對天宮的不滿也是與日俱增。只是那幫神仙死要面子,又最擅粉飾太平,表面上的風平浪靜,永遠掩不住下面的暗潮洶湧。

人間,清風徐徐,從江上吹來。

花瓣無聲飄零,落在水面,暈開點滴漣漪。

一葉扁舟上,蘇玉酣然入睡,梅花落滿了那襲紅衣。

半醉半醒間,她又換了個更為舒服的姿勢,手中的酒壇隨之傾斜,未喝完的酒一股腦兒地倒入了江裏餵魚。

夜色如墨,月華清練,亮銀流轉的灩粼水面,倒映出她那不世出的明媚容顏。

輕舟順水前行,前面突然傳入瓷器碎裂之聲。

一個男人拍案而起,破口大罵道:“唐謙!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!”

“好老套的說詞...”蘇玉低喃一聲,倏然夢醒,睜開眼,翻身坐起。

不遠處出現了幾艘大型的軍船,將士們各個身披戰甲,手握銀戟,在甲板四周來回巡邏。

為首的一艘,有人在二樓船艙外大擺宴席,將軍、謀士集聚一堂,山珍海味,美酒鼓樂。

一個長八尺餘,腰大十圍,容貌雄毅的將軍,怒氣沖沖地揪著一個落拓書生的衣襟,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。

席間主位坐著一個年過而立,身長七尺的男子,細眼長髯,眉毛散狀,鼻梁突起。

面容不怒自威,言行舉止大是不凡,顯然是個來頭不小的權貴。

他見狀,不由擺了擺手,沈聲勸道:“許褚,罷了。”口中雖勸說那位將軍,臉上卻未動任何神色。

蘇玉看在眼裏,心下暗付:好個心機深沈之人。那書生的定是不小心說錯了什麽話,得罪了那個權貴,才引起他屬下不快。

那權貴心中想必也是不悅,但對那書生尚有挽留之意,所以才裝裝樣子。如此瞧來,那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,應該也大小有些來頭。

許褚是個粗人,性子向來莽撞,生平最看不慣那些酸裏酸氣的文弱書生。但主公既然發話了,他也不會忤逆,哼了一聲,松開唐謙的衣襟。

他轉身回座,抄起案旁的一壇茅臺酒,咕嘟咕嘟地一飲而盡。

“嘖嘖,如此好酒,居然牛喝驢飲,浪費浪費!”一個清亮若銀鈴的女子聲音自船下傳來。

許褚本就一肚子氣未消,連續喝了兩壇酒後,酒勁兒上來,氣性更甚,大聲喝道:“何人在此造次?”

小兵往船欄下望了一眼,兀自怔住,良久沒有回話。

“嗯?”那權貴眉頭皺起。

唐謙理了理方才被人扯亂的衣服,上前幾步,伸手拍了拍那小兵的肩膀。

小兵這才回過神,轉頭躬身作揖,慌忙回道:“丞相息怒,下面有一葉扁舟上,立著一個女子,方才說話的人正是她。”

丞相目色稍霽,半好奇道:“深更半夜,哪家姑娘見到軍船也不閃避?”

“丞相?”蘇玉呵呵一笑,語聲難掩俏皮,“你是哪國的丞相?現在的皇帝又是誰?報上名來!”

話音方落,滿船的人皆是一怔。

這天下哪有這般不馴的女子,簡直太放肆無忌,目中無人了。

唐謙最先反應過來,揖手一禮,不卑不亢道:“丞相息怒,這位姑娘不識禮數,言語沖撞得罪之處,望丞相雅量,莫要與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一般計較。”

那丞相,正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曹操。

蘇玉卻不領情,撅了撅嘴說道:“餵,常言道文人傲骨,你求他作甚?再說了,我可不是孩子,本姑娘年紀大得做你們祖奶奶都綽綽有餘了。”

唐謙聞言緘口,溫潤如瑜的俊顏不由泛起一絲苦笑,這位姑娘脾氣仍然和當年一樣。

若說剛才之語尚能強辯做玩笑,如今之話卻是太過,怕要引起眾怒了。

許褚聞言,面色一沈,怒意更甚,“你這女子好生無禮!怎可......”

曹操眸色一斂,擺手示意。

他立刻會心,頓止語聲,眾人亦不敢多言,縱使氣憤,也只能在心裏罵上幾句。

曹操漠然失笑,朗聲道:“姑娘好膽識,不妨請上來說話。”

蘇玉揚起頭,輕笑道:“上來就上來,誰怕誰!”

曹操正要派人去請,眨眼間,一條曼妙的紅影已俏生生地立在欄桿上。

足點海風,姿勝驚鴻,勢若游龍。

雲散月現。

但見月光之下,那女子紅衣飄逸,雪膚花貌,璨若明珠,耀如春華,額間有一紅蓮花印。

明艷而不妖冶,純真而又嫵媚,端得是艷光逼人。

滿船之人都不禁看癡了,許褚呆呆地望著她,哪裏舍得再罵。

他們原以為是個乳臭未幹,傲慢無知的野丫頭,不成想這女子居然如此美艷絕塵。

梟雄如曹操,睿目之中更是難掩驚艷之色。

都說江南有二喬,河北甄宓俏,此女竟比袁紹之媳,而今他大子曹丕之妻的甄宓還要美上百倍。

唐謙眉頭暗暗皺起,悶聲嘆息,略露愁態。

蘇玉似已見慣這種場面,輕輕一躍,跳下欄桿,繞著唐謙走了一圈,目光上下打量,“你這書生有些面熟,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?”

眾人見這妙人一來,便向唐謙搭話,對其他人卻理也不理,連丞相她也未看一眼。

心裏又氣又嘆,望向唐謙的目光,也愈發不善起來。

唐謙先是搖頭苦笑,繼而泰然,自若道:“當年姑娘尋得軒轅黃帝的《握奇文》贈予尋恩師時,謙在屋外戲耍,曾與你有一面之緣。”

此言一落,眾人又是一怔:這天人化身的女子竟與唐謙是舊識!

唐謙,字隱之,號“菊隱”,他與徐庶、諸葛亮、龐統同出一門。乃最小也最鮮為人知的四師弟,想必這位姑娘定也來歷非凡。

蘇玉想起十幾年前,自己因為貪嘴,想吃水鏡先生司馬徽的夫人做的火焰醉魚,長此以往厚著臉皮賴在司馬家蹭吃蹭喝。

大概三個多月,司馬徽也沒有下逐客令的意思。

她不由好奇,便問他是否有所求,才知他早已看出自己身份有異。

他生平最神往的,莫過於軒轅黃帝留下的千古奇書《握奇文》,可惜苦尋多年而不得。

吃人嘴軟,蘇玉離開司馬家後便上天遁地,千尋萬覓,兩年後終於在一個道人坐化的洞窟中找得此書。

她回潁川交於司馬懿時,曾在門外遇到過一個八歲的男孩。

蘇玉“哦”了一聲,笑道:“你是小唐啊,想不到一別多年,你倒是越大越羸弱了,叫你當初不習武藝,人間常年動蕩不歇,還是當個文武雙全之才比較好,文安邦,武定天下,就算不能定天下,也總不至於寄人籬下,被人欺負到頭上還要維持那見鬼的文人風度!”

水鏡先生的本事不知學到幾成,他的名士風度學得倒十足十。

唐謙幹咳了兩聲,連連低首,訕訕應道:“姑娘教訓的是,教訓的是,在下才疏學淺,實在有愧恩師教導,不敢枉當謀士矣,這幾日承蒙丞相厚愛,多番設宴款待,正要拜謝離去。”

蘇玉眨巴眨眼睛,接道:“那你可拜謝完了?拜謝完了的話,我們就走吧,正好我肚子餓了,帶你一起去吃野味兒,瞧你瘦得跟猴似的,不知道的還以為別人虐待你,沒給你肉吃呢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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